展覽資訊
2019-08-03 ─ 2019-09-28
《都市漂流》林仲威創作個展
展出地點:S7美術館 B1
展出地址:台北市承德路七段286號
營業時間:上午11:00-下午6:30 (週一公休)
開幕座談會:8/3(週六)15:00 (與談人:藝術顧問 周士涵)
《都市漂流》系列創作自述
我從高中時期開始,一直鑽研在寫實繪畫技巧上。在臺灣的傳統美術教育著重在再現眼睛可及的範圍,初步以臨摹前人作品來訓練各種表現技巧,進一步則將各種圖像重新排列組合。目的為訓練素描觀念,使畫面有效成為一種幻覺,讓觀眾相信畫中世界的真實性。
在研究所時期開始描繪魚缸中悠遊的金魚,藉以表達自身處在這社會的狀態。金魚只有短暫的記憶力,總是在一個轉角處忘了前面做過的事,所以一隻金魚所 生活的魚缸空間只需要大過牠所能記憶的範圍。當牠從一處來到另一個地點花超 過數秒的時間,牠就會忘記了前面所經過的地方,而以為自己來到一個未知的空 間,永遠誤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遼闊的世界。事實上,牠永遠都被豢養在一個小 魚缸裡。這其中的相似性從我觀察的魚缸轉移到身邊的好友,我發現我們也如同 金魚一般在這個沒有出口的水缸打轉,總是沒有目的地從一個目標轉換到另一個 目標,最後回到了原點,我察覺這樣的處境也是這個社會普遍的現象。
當照片中的模糊也成為繪畫的一種表現手法,照片的特質也跟著被轉移到畫作上。攝影中有種技巧是刻意將光圈調大,再將鏡頭的焦距集中在前景的主題上, 讓背景或其他無關緊要的物體模糊化成為「散景」,讓主題更明確,而背景中雜亂、不重要的訊息模糊化,或者讓焦距沒有對焦在任何物體上,使影象全都一致性的模糊,這屬於刻意「失焦」,讓畫面全面模糊而抽象化。
我就像一個拍攝社會景觀的攝影師,捕捉了當代社會的某種樣貌,拍攝的內容是由我的視點切入,而照片的模糊也暗示了拍攝者投入情感的詮釋。雖然一般來看,我還是利用我拍攝的照片作為素材,可是我要的是繪畫視覺上吸收了攝影的影像特徵,並從其中暗示著其他金魚眼中的模糊。
當我模仿由照片合成的草稿,將攝影對事物「即時的反映」也一併帶入我的繪畫中,當繪畫擁有攝影才有的「聚焦」、「模糊」、「透視變形」等特徵,同時持有繪畫的主觀性,這使觀眾對影像的感知在這兩者之間產生來回的擺動,最後突顯出某種真實感。
在我的畫中,金魚是觀察這個世界的觀察者也象徵著這個都市的任何一個人,成為了寄居在這個都市的旅人的符號。金魚是漂流的動物,喪失了自主性,只能隨著主人在水缸中生存。金魚可以從一個角落悠遊地游到另一個角落,從一個水缸被換到另一個水缸,就像人從某座城市來到另一座城市漂流,這樣的狀態讓我想起自己,曾經隻身到另一個都市生活的經驗。當我來到一個新環境,這裡是陌生卻又充滿新鮮感的,讓我滿懷好奇想四處探索,當夜幕垂垂,城市安靜下來的時刻,我跟著其他人來到深夜咖啡館、美麗的景點時,卻意外感受到孤獨。
金魚有著一雙癡呆的眼神,牠們並不像其他動物這麼有靈性,牠們在我的繪畫中也沒有水汪汪、炯炯有神的眼睛,甚至呆呆的望著某處,令金魚看起來無神。金魚的眼球埋在牠們大大的頭裡,眼球的光澤正好是被隱埋住的,光線無法直射在金魚的眼睛上。
而這樣的眼神引起了我的共鳴,讓我想起自己在照鏡子的經驗。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之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所看見的自己。無神的眼睛可能來自於感受的疲乏,可能來自面對世事的無奈或是冷漠,我覺得那是頗具吸引力的……,是什麼隱藏在無神的眼睛之下?
我常常觀察著行走在路上的陌生人,似乎心神不寧或是若有所思的游移在這個都市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街道上來來往往,彼此陌生卻有著不同身份背景的人們,他們也有著同樣的眼神,那是我對這個城市的經驗。這城市並不是沒有歡樂的人,熱鬧的街道,只是我更關注的是疲憊、處於社會底層的人們對於現實不可輕易改變的無奈。
班雅明(Walter Benjamin)研究法國詩人波特萊爾(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的作品《惡之華》(Les fleurs du mal)的風格與現代性發展出「漫遊者」(Flâneur)的概念(也翻譯作浪蕩者、浪蕩子)。在班雅明的《巴黎:十九世紀的都城》中說道:「波特萊爾的天才是寓言性的,憂鬱是他天才的營養源泉。」由於波特萊爾的緣故,巴黎第一次成為抒情詩的題材。他的詩不是地方民謠;與其說這位寓言詩人的目光凝視著巴黎城,不如說他凝視著異化的人。這是漫遊者的凝視,他的生活方式依然為大城市的人們與日俱增的貧窮灑上一抹撫慰的光彩。
「漫遊者」是一種置身於城市的文明與繁華之中,卻又以旁觀者的姿態觀察城市,在擁擠的人群之中漫步,不急忙不徐地思考,把都市當作自己的住所生活著。漫遊者也是社會中的邊緣人,在波特萊爾筆下出現的代表人物有詩人、拾荒者、妓女,詩人和拾荒者他們都是孤獨的,生於都市卻處在不安的角落。他們總是會在城市中尋找自己所需要的靈感或物品,而他們常常出現在車站、商店街廣場等場合觀察著現代社會的現象。
每一件繪畫的畫面就像攝影的鏡頭暗示著拍攝者的視角,這個視角是屬於畫家的。在我的作品中同時也是模擬另一隻金魚的視角,前面談到畫中的金魚可以是都市裡的任何一個人,牠的真實身分隱藏在金魚的符號之下。牠可能是流浪者、返家的上班族、異鄉的旅客或是居住在城市的居民……,在畫中被放大的金魚是擬人化、去身分化的。因此金魚成了象徵人的符號,符號擁有開放的空間給觀眾詮釋。
金魚帶領我們透過這個角色的視角,去觀察這座城市的其他魚群以及建築。裡頭的金魚常常是徐徐游在路上或是停留在照片靜止的瞬間。透過對金魚的觀察,觀眾也觀察金魚所處的場所空間與生活情景,展現出城市景觀的歷史與現代交融、紀念碑式旅遊主義、社群媒體帶來的自拍文化。
我所描繪的金魚如波特萊爾筆下的漫遊者緩緩游移在這個都市空間之中,而這種觀察必須是更感性的、更主觀的。我藉金魚來比喻人,從自身生命經驗出發,描繪一群屬於在社會中漂流而孤獨的人們,悠遊自在地生活在這座城市的舒適圈裡頭,牠們可以自由地穿梭旅遊在任何空間,卻離不開名為命運的水缸。金魚的身體柔軟、美麗,眼神卻是迷離、困頓的,而我所捕捉的就是這些金魚們生活下的日常風景,這些風景蘊藏了我對這個社會都市溫柔的關愛。